然而,他觉着不大对劲儿。怎么张郧公说的不太像小事?
皇帝用手敲着御案,目光像一张密网一样罩在了底下伏跪之人身上,渐渐收紧,几乎将他兜了起来。
王欢看着皇帝这一番动作,琢磨着琢磨,竟有点儿懵了。
“这件事朕应你。”皇帝道,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张思远松了口气,又颂了两句叩谢天恩的话,便从地上爬起来。还没退出殿,却又闻皇帝叫他。
他再次看向那高高在上之人时,那张轻飘飘的纸已自御案上划下,紧接着略带责备又有些怜爱的语气:“朕短你吃短你喝了,拿张破纸来堵朕的眼睛?拿回去!”
张思远依言将纸捡起来,听头顶上问话:“太子病了,你知不知道?”
张思远打了个突,诚然道:“臣知道。”
“你去看看吧。”
他确实是想去,然而现在他改主意了,既然圣人答应了他要过问汉王的事,他就不着急去探望太子了,刚给汉王挖了个坑,他此时避嫌要紧。便道:“殿下既在养病,臣便不宜打扰。”
皇帝点了个头:“也是。如此,你便回吧!”
待那一抹身影消失到大殿之中,皇帝抬手拂落了御案上一摞奏折。王欢只当是他是在生张思远那张纸的气,忙给他拍背,又宽慰道:“宅家,那张郧公不是职官,就算是给宅家上折子,大约也不大熟悉怎么来写。宅家千万别生气。”
皇帝冷“哼”一声:“你没听见他那柔顺之下不吐不快的夹枪带棒?不仅如此,还是滴水不漏!”
王欢尴尬。
皇帝厚重的掌心紧紧按在御案之上:“说什么请罪,说什么请朕示下,这几年见他的次数少,竟不知他的脸皮这样厚了!”
王欢痛心疾首地看着皇帝。
这时皇帝吩咐道:“取晋元帝《安军贴》来。”
王欢立马动作,进内殿取出,恭敬地捧到皇帝跟前,不等皇帝吩咐便迅速铺水研墨,片刻后,见皇帝执笔于白麻纸上描摹了一遍:安军未报平和之,如何深可为事也。
皇帝于翰墨上颇有造诣,朱笔所书《安军贴》与司马睿真迹无二。往日王欢一定会颂扬两句,偏今日看皇帝面色不渝,忙将拱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。
皇帝又召了敕使进来,那敕使一进殿便跪地听令。
“卿持此物即刻出城,交于河东节度使手中。”
敕使拜下:“臣遵旨。”
王欢这个时候倒是敢说话了:“陛下能赐墨宝,所得之人该是三生有幸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