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未临朝的陛下病愈复朝,百官山呼万岁,尊崇和激动溢于言表。
这段时间积累了许多政事,皇帝简单提点一两句,百官配合极好,许多未决之事迅速议定。
皇帝陛下就是天,是大楚朝的天。
多么的精明睿智,二十载的君王气度一览无余。
我心不在焉,脑中是刚进殿时,和楚竣的那一眼对视。
他派死士助我逃脱,为我们的兄弟情分保留了最后一丝可能。
可我没有走。
从我走上那辆马车起,我们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。
他的目光也说明了这一点。
散朝后,太监请我去勤政殿。
皇帝陛下已经换上了常服,坐于案前批阅奏折。
“坐。”
我默然地坐下,太监端来热茶和绿豆糕。
“你们这一路上很开心。”
皇帝仍批阅着奏折,没有抬头,随意地开口了。
我没有说话。
他放下笔看向我:“怎么,在和父皇怄气?”
我像观察皇后一样认真观察他,想在他脸上找到愧疚或是担忧。
他没有令我失望。
我找到了那一抹愧疚,掩在君王平静的外表下,虽然不多,但仍让我窥到了端倪。
皇帝起身,向我走了过来。
“二十年前,朕还是太子,你母后是太子妃,是朕的发妻。”皇帝缓缓走到我身边坐下,提壶斟满了茶,语气平稳地说,“朕答应过她,朕和她的第一个男孩子,会是以后的皇帝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翊儿,你不要怪你母后,她也有苦衷。我们约定好了,让你试一试。”
我只是不解。
既如此,又为何要封我为闲王,说着那些想让我当富贵闲人的话。
又为何要立楚竣为太子。
我没有错,可楚竣又有什么错呢?
我终于开口了,说了进殿后的第一句话。
“那大哥不是你的儿子吗?”
皇后想让我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,我尚能理解。可皇帝为何也这样呢?
纵然他不爱太子的生母,可太子不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吗?
赐予后又剥夺,太子会怎么想?
半年前,二哥押送质子回京,我听罢北鄞皇帝对亲生儿子做的那些事情,天真又疑惑地问:“太子,不是皇帝的儿子吗?”
万万没有想到,时隔半年,我竟会用这句话来问大楚的皇帝陛下。
皇帝面色不变,端着茶盏的手没有丝毫颤抖。
“太子做事,优柔谨慎有余,决断不足,尚需磨炼。没有竞争对手的老虎会堕落成病猫,有你在一边与他争,他也会有进益,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。”
皇帝微笑着看向我:“翊儿,你也不要有压力。你们都是朕的儿子,朕自然不会偏袒。若太子经受住考验,成长为合格的储君,他自然会是下一任的皇帝。”
本以为我和楚竣是对弈的两方,现在一看,我和他不过都只是棋子罢了。
想到他留给我的残余的温情,我心里满是兔死狐悲、物伤其类的悲愤,我盯着皇帝说道:“不会偏袒?那二哥为什么现在还留在京城?高毅又为什么来亲近我?那晚高毅登门说的那些事情,又是谁想通过他的嘴告诉我的?”
皇帝依然平静,那是上位者俯视众生的绝对平静,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