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得不说,柳水君赠的玉马帮了大忙,不过十来天,三人就已经到了黔中与蜀地的交界地带。
“我们已到了思州了,天色渐晚,前方山高林密,不宜骑马,把玉马收了,我们步行进去。”此时已过未时,三人进入密林中,准备休息一会,吃点干粮。阿蓠收了玉马,顺便把竹笼打开,想把小刺猬带出来放放风。小白此刻难得醒着,在笼子口那嗅来嗅去,就是不肯出去,颇警惕的模样。
“思州?师父,大观元年的时候,来朝见官家的那个蕃部首领,是不是就是思州的?”祝永祐问道。
张嘉闻点头:“你说的是田祐恭,思州田氏乃黔中四大土司之一,当年他率辖下土民归附,愿为王民。第二年,播州杨氏也率部来投,由此思、播两地并入大宋版图。”
“虽是归附,但这思州事务还是田家说了算,岂不闻‘思播田杨,两广岑黄’,可见这些豪强土司在地方势力之大,根系之深。”阿蓠一边逗弄小白,一边说道。她是学历史的,自然听过思州田氏,从唐代开始便盘踞贵州,一直繁盛到明朝。
张嘉闻赞许地看了她一眼:“黔中一带向来是化外之地,我朝参考唐制,在这一带因其疆域,辨其种族,分为州、县、洞共五十余所,择当地土民德高望重者为首领,多为世袭。因此当地贡赋版籍不上户部,朝廷也不派官员,大小事务皆由土司定夺。”
“这便是所谓的羁縻州了。田家,可是思州的土皇帝。”
祝永祐挠挠头:“我只是想起,那年田土司带去的那个小郎君……”话刚说到一半,见阿蓠蹲累了,正准备找个石头坐下,他鬼叫一声:“别动!”小白吓得刺溜一声钻进竹笼,阿蓠也僵在那里,保持着一个难受的半蹲姿势,她提心吊胆地问:“怎么了?”
祝永祐把她拉到一边:“你听我说,我刚刚想起曾听过黔中一带有祭鬼的恶俗。传闻有些村民信奉恶鬼,在过路的山林里,放置特别的石头,行人一旦坐了,便被他们视为上天选中的祭品,用来祭祀恶鬼。”
“我读书少你别骗我,你是说刚刚那块石头就是?”阿蓠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。
“说不定,我觉得那石头形状有点奇怪,师父,你看是不是?”
“不,就是普通的石头。”刚刚升起的恐惧被张嘉闻一语戳破,她感激地看他一眼,然后怒视祝永祐:“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?你是不是故意编故事吓唬我?”
后者百口莫辩,张嘉闻却说:“这倒不是他瞎编的,黔中毗邻罗氏鬼国,那里倒确有这样的恶俗。”阿蓠一听,咽了咽口水,挨在张嘉闻旁边坐下:“先生,到底是怎么回事,你给我说说呗。”
祝永祐奇怪道:“你不怕了?”
怕啊,但鬼故事这种事,越怕越想听嘛。
人菜瘾大的阿蓠壮了壮小怂胆:“这不是有先生在嘛。先生,你快说。”
张嘉闻好笑地瞥她一眼,罢了,就当给孩子讲个故事:“大概四五年前,有对蜀地的老夫妻上龙虎山请我去除妖,说是他们的独生儿子带着书童出去游学,有一日到了夷州附近,路过一片树林时书生口渴,让书童去不远处的溪边打水,自已就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休息,结果等书童回来,他却再也找不到自已主人了。”
阿蓠觉得现在树林里阴风阵阵,她又往张嘉闻身边缩了缩,小小声说:“然后呢?”
“书童遍寻无果,只好回家求助。待老夫妻带着家丁赶去搜寻了两日后,才终于在林子深处发现了书生的尸身。”
这时,祝永祐突然凑过来插话:“听说那书生死相极惨,肚皮被划开,里面的五脏六腑都没了。”他声音很轻,落在阿蓠耳边却像炸雷一般,头发都快被吓得竖起来了。
此时,她的手却被握住了,只有一瞬的温热,一触即分,随即响起了张嘉闻好听的声音:“别怕。”
阿蓠奇迹般地被安抚下来,“那,后来呢,先生你去捉鬼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