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蓠登时一激灵,酒都被吓醒了。
“先生,快去救人!”
“你待在这别动,我去去就来。”
张嘉闻嘱咐完,便自楼上飞身而下,在一片惊呼声中,施展轻功往声音传来处飞去。
阿蓠趴在栏杆上,伸长脖子往远处看,耳边还听得身边酒客在八卦:
“好像是个戴帏帽的小娘子,不知是谁家姑娘?这歹徒胆子也太大了,竟敢当街掳掠良家女子!”
“谁家良家女这么晚还在外闲逛?说不定是哪家乐伎,刚刚陪唱回来呢。”
此话一出,阿蓠立刻怒瞪他,“阁下不也在外面闲逛?今日中秋夜,夜市通宵达旦,连小孩都在外面嬉笑玩耍,女子怎么就不能出门了?”
明明是歹徒作恶,但是某些人眼中,好像发生什么不好的事,都是女子自已的错。
刚刚说话的男子无言以对,一甩袖子说: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,在下懒得与你说。”
阿蓠想了想,回到刚才的包间,从荷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人和召唤符,一顿操作猛如虎后,六道黄色的影子从窗棂里溜了出去,迅疾如电般找人去了。
而此时的张嘉闻,却正在东京城的地下飞奔,没错,就是地下的沟渠之中。
东京汴梁,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市,巅峰时期承载了一百八十多万人口,如此巨大的城市,自然拥有极为发达的排水系统。因此,京城地下的沟渠极深极广,四通八达,交错纵横,宛如一个地下城市。
因为它的隐蔽性,常有亡命之徒藏匿于此,久而久之,这里形成了一个专营不法事的地下犯罪网络,歹徒趁着年节,在大街小巷拐走妇女儿童,然后逃进这地下沟渠里,很快便消失无踪。即便是官府来人,也找不到他们,时人称此地为“无忧洞”,也唤作“鬼樊楼”。
张嘉闻追了一会,前方的身影一闪,便没了踪迹,他停下了脚步,打量眼前如蜘蛛网般星罗棋布的坑道,这里虽不见天日,竟有不少人在此生活,却都对刚刚的追逐毫无反应,仿佛司空见惯。他试探着去问话,却无人理会,这里自有一套生存法则,与道德和律法无关。
他也无法,只得再往里搜寻,却不知从何处跑来三三俩俩成群结队的孩童,大的八九岁,小的四五岁,一窝蜂地朝这边挤过来,张嘉闻侧身避开,突然他只觉腰上一坠,立刻出手如电抓住离他最近的孩子,“偷东西?”
不料那孩子嘻嘻一笑,举起双手说:“没有啊,大官人可莫冤枉人。”
张嘉闻抬头一看,其他孩子已作鸟兽散,便明白自已的荷包早被他偷偷转移了,一时愣神,那孩子便趁机挣脱,拔足飞奔,远远地还喊了一句:“这里可是鬼樊楼!”
张嘉闻没有去追,他知道这些孩子都是被人拐来的,他们都是贫家小户的孩子,大约是两三岁时被拐来,而一旦入了这鬼樊楼,就再也回不了家了,男孩们被训练着行乞偷盗,女孩们则养上两年再卖给青楼。在这座不夜城里,他们就如同暗处的鬼魅,不见光的苔藓。
地上真樊楼,地下鬼樊楼。真樊楼流光溢彩,鬼樊楼藏污纳垢。光明与黑暗,如同这座繁华东京城的两张面孔。
张嘉闻找了一圈,毫无头绪,正犹豫是否要去报开封府,却感到脚下有些异样,低头一看,却是那六丁纸人。
他大喜过望:“是阿蓠让你们来的?正好,帮我去找人。”
阿蓠在樊楼上左等右等,先生和纸人一个都没回来。她有些坐不住,正打算回家找祝永佑帮忙,刚拉开门,却听见身后窗户一阵异响,她回头一看,张嘉闻正好飞身跃进屋内,而他的怀里,还抱着一个身着蓝色织锦长裙的女子。
嗯?抱着、一个、女子?阿蓠眯了眯眼。
神通广大的天师直觉危险,忙说:“我刚把她救下来,阿蓠,你快过来看看。”
说着便赶紧把怀中人放倒在椅子上,自已则避嫌般的站得老远。
哼,还算你识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