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承逸的死在如今各方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,就像是一颗投入湖底的石头,表面荡起了涟漪,很快归于平静。
北府的人还在四处奔走,可第一目击者卫淑华却迟迟未曾露面,渐渐的,坊间也有些不好的传闻。诸如陆二公子与卫二小姐有私情,二小姐因二公子娶亲一事怀恨在心……
昨日还意气风发的陆鼎,在看到儿子冰冷的尸体时,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。
“侯府还是打听不到卫淑华的消息?”
管家躬身道:“侯府下人口风紧,不管怎么问,都只说卫二小姐正在病中。老太君还下了贴请了宫中太医,太医也说二小姐病的厉害。”
陆鼎脸色渐沉。
一旁守灵的孙氏则道:“夫君不明不白的死了,这公道必要讨回来。儿媳是女眷,更方便探视。还请父亲允许儿媳到侯府见二小姐一面,这些是非曲直总要弄个明白。外面传的沸沸扬扬,有些事关乎夫君和二小姐清誉,我们不可坐视不理。总不能叫夫君死后还要背负污名。”
“况且,外面的传言是谁放出的我们也尚不知情,若此事并非二小姐所为,我们岂不是正中那些人下怀。对上侯府,却放走了杀害夫君的真凶。若是如此,夫君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。”
陆鼎看了眼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儿媳,犹豫了下,道:“你去吧,务必要见到卫淑华。本相倒要看看侯府到底想干什么。”
棺椁静静的停在灵堂里,烛火摇曳跳动着,诺大的奠字前似乎隐隐凝出一个人影来,像在低低的诉说着什么。
陆鼎虽器重长子陆承风,心中却最喜次子承逸。因为承逸身上寄托了他所有的期望,他是翩翩君子,儒雅清正。他嫉恶如仇,光明磊落。
其实陆鼎心里清楚,此事就算与卫淑华有关,人却一定不是她所杀。只是……他猛地闭上眼,仿佛这样就看不到陆承逸那双明亮的眼,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心底深处的阴暗。
他起身离开,吩咐孙氏:“好生照看灵堂。”
孙氏恭声应下,垂下眼眸,拨了拨面前的火盆。
次日一早,孙氏便换上一身素色衣衫,从相府角门离开,低调的去了侯府。巧的是,在侯府正碰上冯遇夫妇。
“二少夫人也是来看二小姐的?”冯遇问。
孙氏道:“外面的事总得解决,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。”
冯遇看了眼孙氏身后跟着的粗使婆子,道:“内人正在二小姐房中,二少夫人请吧。只是听闻二小姐身子弱,有些不相干的人还是留在外面候着吧,也免得叫二小姐病情加重,这可就罪过了。”
那婆子道:“我们少夫人这两日操劳,身体不适,婆子有些担心……”
冯遇眉头一蹙:“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儿,可莫欺负二少夫人性子宽厚。”
孙氏厉声道:“还不退下。”
那婆子没法,只好等在廊下。卫管家奉了茶上来,与冯遇闲聊了两句。那婆子有心想听听内室在说什么,却是什么都听不清。
过了好半响,从内室转出两个妇人来,一个是孙氏,另一个自然就是冯遇新娶的媳妇儿。
孙氏对卫管家道:“二小姐病重还贸然登门,实在抱歉。还请卫管家通禀一声,不知可否见卫老太君一面。这两日因夫君之事多有叨扰贵府,总要给老太君赔个不是。”
卫管家笑道:“二少夫人客气了,死者为大。”
卫管家使了个小丫鬟去西跨院,不多时,那丫鬟回来道:“老太君请二少夫人到小花厅去。”
于是卫管家又引着一行人去了西院小花厅。当然,跟来的几个婆子都被留在了院外头。
冯遇趁机道:“听阿昭说老太君的院子景致不错,难得来拜访老太君,我想带着内人四处转转。”
徐嬷嬷笑着叫身边大丫鬟带路,自己则和卫管家侯在花厅外头。屋中只剩孙氏和卫老太君。
“卫二小姐病重,理当好生休养。”孙氏用一句话表明了立场。
“你不怨她?”显然老太君是知道陆承逸的心思的,又因卫家之事而死,留下孤儿寡母。
孙氏愣了一下,道:“怨过的。但夫君说过,他虽不喜官场,但既已为官,便要为民谋福祉,以国家大义为先。只是夫君没有想过,他一向敬重的父亲和老师,竟在暗中联手设计边关将领,丝毫不将边关百姓性命放在眼中。”
她敛下眸子:“我也没有想过,相爷竟会如此无情无义,连亲生儿子都要利用。”
卫老太君叹道:“我儿虽与相爷政见不同,但两家却并未有什么仇怨。要说结了仇,怕也是因当年陆瞻之事。没想到相爷心中对侯府竟恨至如此。”
孙氏想了想,道:“听夫君的意思,相爷对府上门客宋先生极为倚重。卫二公子那事也是宋先生拿的主意。”
“宋先生?”
孙氏道:“夫君也不知他是何来历,就连宋先生的名还是前些日子无意得知。他姓宋,名约,字茂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