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——自己平躺,男人的脸就在上方的姿势实在让人尴尬,祁天晴忍着疼说话:“怎么了?”
怀风说道:“你脸上的黑斑似有减轻。”
祁天晴一惊,立刻看向房中的另一人,便是那宫女,宫女盯着她看了半晌,立刻点头:“是的,是有减轻,额头上的少了些。”
“真的?这东西果然是有效的?我果然是不用死了?等一等,等一等我看我的腹痛会不会好一些!”她高兴道。
怀风脸上神色很快放松下来:“应有好转,你之前并不能说话如此流利。”
祁天晴立刻高兴道:“对呀,好像是舒服一些,虽然还疼着,但比之前好多了!”说着她不经意看到怀风的胳膊,这才发现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,把深蓝色的袖子都染湿了大半截。
“你的伤——”她看向宫女道:“快去拿药粉和布来,这房里有,就在柜子里,还有水!”
宫女动作迅速地拿来了各种东西,她看看床上的祁天晴,最后双腿微颤地往怀风面前走去,连说话都能显露出心中的恐惧:“奴婢……奴婢给您包扎伤口……”
怀风瞥她一眼,冷声道:“不用,你出去,今日之事,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“奴婢一定什么也不会说。”宫女连忙道,却仍然是头也不敢抬,好一会儿,才转眼看向祁天晴,不知如何是好。
祁天晴吩咐:“好了,你出去吧,不要说里面的事,也不要让人随便进来,有事就亲自向我禀告。”
“是,王妃。”
宫女退下后,祁天晴就从床上起来,“我来给你包吧,本来我一点儿也不血的,就怕从今天开始我就有阴影了。”说着她就下床来,怀风面露担忧:“你身体可还好?”
她挽起胳膊来给他看了看,“你看,连这里都好了这么多,那点疼也越来越轻了,能承受得了。”说着,拉了张凳子坐到床边,动作麻利地挽起他带血的袖子,然后拿了帕子替他清洗,上药,包扎。
“你不像个郡主,闺中女子会怕血,会不知如何包扎,也会羞于碰男人的身体。”怀风说完,抬眼看向她。
祁天晴打结的手微微一滞,缓缓抬高,离开了两人肌肤的触碰,然后继续打结,一切完毕,问道:“那你觉得我像什么?”
怀风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看着她,久久,才喃喃道:“许多时候,我会觉得你是装的,可是你看着我的眼神里,分明清澈得没有一点杂质,又不像是装的。”
祁天晴用了很久来回味他话,他说自己的眼里没有杂质,意思不是指自己单纯,而仅仅是说面对他很单纯而已,可是她看他的眼,却觉得他的眼里并不单纯。
他好像不仅仅是一个刺客,不仅仅是在偶然的机会胁持了她,而是,他们有其他的交集一样。
“你认识以前的夏侯翎?”她问。
怀风垂下头,“若你有一天能想起来,自会明白一切。”
祁天晴疑惑地看着他,“所以,我真的有自己的故事?至少不是简简单单地在宁王府长大,因为美貌而闻名,因为受辱而毁名,一个有坎坷,却还算正常的郡主?我会武功就是最不寻常的地方——而你知道我的事,可你不说,是不能说,还是不想说?”
“你真的爱上了大昭王苏幕?”他一句也不回答她的问题,自己又问了句毫不相关的,且问得极其认真,直直看着她的眼睛,带着无奈与痛楚,继续道:“不是出于好奇,不是出于新鲜,也不是因为他成了你的丈夫,是真正的对他倾心?愿为他付出一切?”
“付出一切……不至于吧……说实话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,鬼知道我什么时候又看上了别人呢?”祁天晴半开玩笑着,却突然惊醒道:“我突然想起来,苏幕是你仇人,我以前又和你认识,你还一副我爱上他就完蛋了的表情,难道苏幕也是我的仇人?不共戴天之仇那种?”
怀风沉默半晌,终于摇头,“不是,你知道你的身世,你和他不可能有仇。我也没说我们以前认识,只说你若是想起来,就会知道一切。”
祁天晴松了一口气,气才舒完,才想起说起仇恨,自己这样高兴似乎不好,便神色凝重地问:“你和他……到底是有什么仇?你为什么会懂蛊,我的印象里,好像这种东西都是苗疆啊一些地方才懂。”
怀风很久没有说话,但他的样子却不像是准备拒绝回答的,她静静等着,果然等到他开口。
“血海深仇。他杀了我的父母,我的哥哥,我的姐姐,我的玩伴,我的朋友……我在十七岁以前,所有认识的人。”
祁天晴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他话里这场杀害,完全就是不分老幼的大屠杀,尽管她并没有把苏幕想成个心地善良的阳光少年,但也绝对不是这种对生命极端漠视的人。
“难道,他们是在战乱中死去?”
这是祁天晴唯一能想到的,作为一国之君,苏幕大面积杀人的地方就只有打仗了,尽管不是他自己,但大昭军队代表的就是他,也许怀风的家人是因为某个将领的偏差而无辜枉死,所以他把这仇恨的目标放在了苏幕身上?
怀风低声道:“我们是大昭南方的一个寨子,那里四面环山,山永远是绿的,水永远是清的,我们不知外面的世界,却过得简单而开心。我爹是寨主,我是我爹最小的儿子,十七岁前,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山,与其他孩子们满山满山的跑,以发现新的好去处、逮到凶猛的猎物为乐趣,寨里的孩子都不及外面的孩子聪明,他们竟然不知道要巴结我这个寨主的儿子,因为我瘦小,所以成了他们嘲笑、嫌弃的对象,可是在寨子被屠那一日,他们却拼了自己的命来护着我离开,他们说,我是寨子的儿子,寨主死了,我就是寨主,只要我还在,那寨子就还在……可是寨子已经没了,只剩了我一个人,其他人全都没了,我亲眼看着那一队人,他们一半人砍头,一半人挖心,人的心那么小,可他们却装了好几篮子,那是我父亲的心,母亲的心,我所有亲人的心。
那一队人,十七岁从没去过外面的我当时看着还以为是魔鬼,可后来我才知道,那是人,他们来自一个叫‘大昭’的地方,他们的主人是一个女人,而女人的主人是一个男人,在我知道那个男人时,他已经做了大昭的国王。”
“那……是苏幕?苏幕和绯雪?他们为什么要杀整个寨子的人,为什么要挖那么多人的心?”祁天晴立刻道。